规则如此变更，也就代表着再没有试错的空间。
倘若想要向上挑战，那就要在可供选择的对手之中挑出自己赢面最大，掌握信息最多的那一个。
换一种说法，就是越往后优势就越大。
阴阳权助消失在半空中后，剩下的选手们或低头沉思，或面面相觑。
场馆的中心区域一时间陷入了无声的寂静，因为没有人愿意做那第一个向上挑战的冤大头。
除了璃璃子。
“我挑战，排位第十，苍之介。”
淡然的声音自仍旧站着的璃璃子口中发出，在瞬息间汇聚了所有摄像头与目光的注视。
……
“同样姓德川，同样修行四极呼吸法，二人之间的差距居然这么大的吗？”
九劫院瑾摸着被撑饱后微微隆起的小腹，盯着下一秒转向在摄像头的拍摄中深深低着头的德川晴彦，颇为不解地嘀咕着。
“这是当然的吧。”
源心水难得地轻嗤了一声：“我前几年见过德川晴彦，那个时候他就一副成不了大器的模样。
只是没想到这么长时间，他居然一点改变和成长都没有。”
顿了顿，源心水目光幽幽地凝视着占据了大半个屏幕的平淡且霸道的面孔，
“至于德川璃璃子，恐怕她是整个种子战中剑术与心境造诣最高的那个人了。”
“还有一点，小瑾——”
源心水说：“恐怕德川璃璃子修行的也不是德川家的四极呼吸法，而是和上杉澈一样的日冕呼吸法。”
“唉……她不是德川家的老五吗，这没道理吧？”
九劫院瑾满脸不解。
“你没见过德川家的那头老乌龟，恐怕有所不知。”
源心水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快的回忆，所以冷声道：“若是璃璃子也修行了四极呼吸法，那方才擂台上的一幕就绝不会发生。”
“——那老乌龟，不会将四极呼吸法这种东西交到自己无法掌控的人手中。”
坐在四处转头，生怕有什么人靠近的九劫院瑾旁，源心水如此断言道，
“换而言之，德川璃璃子小时候被德川家赶出门外的传闻有很大概率是真的。”
她顿了下，眼底忍不住浮出欣赏之色，
“居然能凭借自己就做到这个地步，着实厉害。”
难以想象，她为了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到底付出了多少。
“呼……心水姐。”
九劫院瑾连忙检查了门窗都锁紧后双手合十，朝她吐了吐舌：“以后可别在我家里谈论这种大人物，被听见可就要出大麻烦了。”
“大人物……”
源心水表情不变，若有所思地注视了九劫院瑾一会儿后点了点头：“那我尽量。”
九劫院瑾松了口气，感谢一番后再好奇地问道：“那心水姐，德川璃璃子的剑术和心境与你相比孰高孰低呢？”
“或许比她高，又或许半斤八两……反正不太清楚。”
源心水用手指摩挲着膝盖，眼神有些意动：“我又没去现场亲眼看见，哪能知道她的剑心是什么样子的？”
半，半斤八两？！
九劫院瑾被震到了。
德川璃璃子的“剑心”，居然已经高到了这种等级了吗！？
——答案是当然的，不然德川元康与德川龙二现在也不会站在天空之城的场馆之中。
“龙二，如果是你被璃子击败了，会怎么想？”
老人注视了会儿样貌惨烈的德川晴彦，转而朝着身旁脊背笔挺的青年问道。
“我？”
德川龙二毫不迟疑地回答，
“我不会输在小妹的手上。”
“只是一个假设而已。”德川元康笑着道，“假如你成为了晴彦呢？”
德川龙二瞥了眼六弟的那副模样，恨其不争地轻叹了口气：“太爷爷……输了就是输了，承认技不如人可不是什么难事。”
“——以前小妹还在家里的时候，六弟就经常去嘲笑，作弄她，而现在小妹在外历经了许多事成长了，六弟却依旧是那副模样。
现在再次遇到，被弄成这副模样也是罪有应得吧。”
德川龙二说：“早在那个时候，六弟就应该想到有这一天的。”
短暂的寂静后，身旁的老人发出悠长的叹息声，
“真豁达啊，龙二。”
德川元康苍老面孔上的皱纹挤作一团，干巴巴地笑了，
“要是换做老夫年轻的时候被这样对待，肯定做不到你这般的想法。”
“太爷爷您别这样说……”
德川龙二连忙找补道：“要是换成星去那个位置上的话，肯定也和我想得差不多，毕竟我们都是练剑的嘛。”
“是啊，你们是练剑的。”
德川元康先朝他和煦地笑了下，然后将整具苍老不堪的身体都如释重负地压在了龙头木拐之上，
“而老夫不是。”
……
TOP10的位置上，座位还没坐热的苍之介面露难色。
他刚刚还在考虑要不要先往上打一位，把这个底裤都漏完的软柿子炎流给踢下来当守门员。
可还没纠结两秒，这德川璃璃子居然就要挑战他了。
啧，这无谋者……
明明都说了只有一次机会了。
苍之介捏了捏鼻梁，感到了由衷的心累。
刚刚璃璃子的大半比赛他也看了，所以知道这个拿着上杉澈的刀的少女绝对不是什么好惹的选手。
至少……
苍之介瞟了下还坐在他头上的炎流。
与上面的这家伙完全比不了。
点子扎手，没必要现在就对上。
反正被挑战认输也没关系……
而且像德川璃璃子这种性格的剑客，也不可能甘心待在前十守门员的位置吧。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那个人。
苍之介不动声色，心中浮出了斋藤龙一的模样。
这位斋藤家的当主，直到现在的所有战斗尽数认输，任由排名掉落到快三十名了居然还一次手都没有出过。
这份忍耐力，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美浓的蝮蛇”了吧。
他压箱底的手段，也不可能在这阶段刚开始的时候就被迫用出。
半个呼吸间，苍之介心中已有决断。
——认输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只要看出它能带来什么就行。
光柱笼罩二人，让璃璃子第一次落入了主擂台之上。
苍之介尚未睁眼，便在脖颈处敏锐地觉察到了一抹极淡的冷意。
“我认输。”
嘴刚张开，冷意消散。
苍之介这时才完全睁开眼，看见了正对面正砸着嘴面露不爽的璃璃子。
压下释放阴阳术的本能，苍之介微微松了口气：“好吓人啊，璃璃子小姐。”
差点，就在开始的时候被对方给斩首了。
刚想爽利地拔剑却又不得不按了回去的璃璃子皱眉，
“这么珍稀的，哪怕快死了也没关系的切磋机会居然放着不打认输浪费掉，真是暴殄天物……”
苍之介微笑不语。
“果然，咱们这群挥剑的大老粗和你们阴阳师脑回路的区别还是很大的啊。”
璃璃子无奈摊手。
算了算了。
还是继续向上吧。
光柱将苍之介传送下去之后，却没有对璃璃子“动手”。
似乎，是知道她还会继续挑战一样。
就如鬼神裁判和导播想的一样，璃璃子抬头，眼神微妙地看向了此刻正坐在TOP9位置上的炎流。
导播的镜头跟着璃璃子的视线一起转动。
此外，导播还很“贴心”地把之前璃璃子说的炎流，给我洗干净脖子等好，要来砍你了，看你不爽这三句话又给重播了一遍。
这直接让场馆内的观众们哦了起来，开始疯狂起哄。
而即将被挑战的炎流呢？
他坐在这TOP9的位置上，只觉得浑身发冷。
被连续击败几次后，炎流的心境都快破碎了也不再随意放大话了。
他的内心，其实是有想要认输的念头的。
“——但炎流不可能认输，他的自大，骄傲，对面子的看重和如今的气氛，让他不可能去这样做。”
上杉澈一边说着，一手提起二尺大人的后颈，把哇哇叫的后者给从身上抓起来，重重地丢在了台面上。
“澈大人你要干什——”
崩！
一个脑瓜崩把二尺大人剩下的话给弹了回去。
刚刚才研究出怎么温和地用罡气循环弹开二尺的上杉澈微喘了口气。
只觉得经历了比同时和一百个炎流对战还要更恐怖的战役。
“澈——”
bang！
二尺大人刚想开口，就又被一个地狱葬送手刀给粉碎了话语。
上杉澈板起脸教育道：“二尺，以后你再不经允许就这样来，我可是要把你关回地藏像小黑屋里去的！”
说到一半时，见到二尺泪汪汪的表情，上杉澈的语气也不禁稍稍缓和了下来，
“也不看看这是哪里……乖一点，以后别想这些事情……”
可这句话一说出来后，二尺的眼泪一下便消失，转而化作了跃跃欲试的姿态。
她精准地捕捉到关键词，竖起白腻的手指，眨着大眼睛略带惊喜道：“那澈大人你的意思岂不是说只要在人少的……”
这不是完全没有教训吗！
上杉澈的脸唰一下黑了，他立刻用罡气把二尺的嘴给封了起来，接着一把给她丢入了地藏像内让其好好反省。
果然，有了一就想有二，得寸就想进尺。
面对二尺这种贪得无厌的家伙，还是一步都不能退！
很快，心弦上就传来了叽里呱啦的震动。
上杉澈立刻频道关闭，也没忘了把加贺清光和二尺联系的渠道关闭，防止这家伙打扰小加那边。
当他再低头的时候，擂台上的战斗已然开始了！
——面对炎流，璃璃子是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对于这种看不清自身位置的无脑傲慢蠢货，直接毒打一顿就好了。
光柱消散。
凛冽的杀意在顷刻间迸发，在炎流的腰腹侧切割出了一抹血迹。
零帧起手！
按照身体本能做出防御动作，却被剑域无视的了炎流惊愕地低头。
自己的防御，无效了……
为什么？
可就在炎流的脑海中闪过为什么三个字的时候，萦绕着苍白与漆黑的刃尖就已经点亮了他的瞳孔。
战斗都开始了注意力还不集中。
这家伙……
看不起我吗？
璃璃子的步子落下，赫然已入炎流近身三尺范围之内！
加贺清光如电光迸射，直取炎流的眼眶。
下意识地，炎流想要抬手用技巧与罡气将剑刃偏转或者格挡开来。
但手还没抬到一半，双手以及整个头颅的上半部分便传来了如同真实一般的剧烈幻痛。
炎流的手臂僵住了。
再这样下去，他就得被一剑取首了！
来不及多想，炎流立刻便放弃了主动权的争夺，勉强侧开头，狼狈地朝后爆退开去。
璃璃子凝望着炎流那已经被加贺清光切开的颧骨，忍不住挑起了单边的眉头。
——之前这炎流哪怕狂，但基本的实力还是在那的，也勉强有些资格说那些大话。
可现在……
两招，就败退了？
数场战斗看下来，璃璃子对炎流的实力把握的很清楚。
若是在炎流一开始没和上杉君打的时候，这两招下来他最多也就衣角微脏，怎么可能狼狈城这样。
“这种心境，简直和廉价的玻璃一样一吹就倒，一碰就碎啊。”
失望注视着甚至把注意力放到了加贺清光附带效果上的炎流，璃璃子莫名地感慨道，
“你的人生可真是，一帆风顺啊。”
话音未落，苍白的刀光如雨落下。
与对付德川晴彦主打羞辱的时候不同，这次面对这种完全失去价值的对手，璃璃子只想如疾风骤雨那样将其碾压。
腐烂的菜品，已经完全失去了品味的价值与意义。
还是快端下去罢。
仅仅数十秒后，浑身都被加贺清光有意削弱过，让其效果相对正常的苍白之殇黏连的炎流惨叫着放弃了抵抗。
璃璃子面无表情地将其斩首穿心，将他最后的一点心境无情击碎，取得胜利。
——这样一来，璃璃子就升到了第九位。
上杉澈的目光逐一掠过位列她上方的选手。
对付林仁也，赢面应该在五六成以上。
面对精气神回落的北村阳悠，肯定能赢。
泷泽魁的话……不太好说。
亲身体验过其五行阴阳术轰炸的上杉澈摸摸下巴。
不过，这喂炮台的所有手段都已经在他身上用过了，璃璃子应该也想好了相应的应对手段。
关键在于——
上杉澈抬头，看向那两个分别来自土御门家和贺茂家几乎没怎么说话，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的阴阳师。
土御门岚，贺茂辉一。
二人同时朝他看来，目光审视。
除却斋藤龙一之外，这两个从最开始就位居TOP3，4的出身古老阴阳世家的阴阳师也没动过手。
他可没有忘记想要璃璃子参加种子战的初衷，就是想让对方拿下第二，顺便帮他收个“万象折扇”来着。
既然如此，那这两位就是必定需要翻过的大山了。
——阴阳师的话，主要是未知的手段和压箱底的术法实在太多，有时稍一不慎就会跌入对方的陷阱。
导致满盘皆输。
这两位出身古老世家，那会的手段便更是数不胜数。
念头顿转，上杉澈心中已经有了想法。
他朝着擂台上的璃璃子笑了下，拨动心弦，让她手中的加贺清光和她嗡了两声。
璃璃子先是讶异，再是皱眉和抗拒，最后是无奈。
然后上杉澈起身，看向那已经若有所感，目光深邃，姓氏为“土御门”的青年阴阳师，
“我挑战，排位第四，土御门岚。”
土御门岚没有一分犹豫地起身，朗声回应，
“我接受。”
认输？
对于他们来说，是绝无可能存在的选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