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有余温的尸体，满地的引线地雷，毫无疑问…夜之城排名前三的大型企业在玩守株待兔的游戏。
“操！”
帕南刚想转身找能够离开地雷区的路径，整个鬼镇突然变得如同白昼一般！
登登登！
大型探照灯从鬼镇的四面八方射来，中心区域正是林跃和帕南…
帕南的表情极其糟糕，她甚至都已经做好了被随时处决的准备了。
林跃的余光看到身旁的姑娘闭眼了，已经准备脑机超频了，但是下一秒黑暗中走出来的士兵端着枪缓步走出，康陶战士特有的橘黄色涂鸦甲胄，手里都清一色康陶的典氏智能冲锋枪——
“把他妈的手举起来！”
帕南的手还往腰间摸了一下。
“别！姐们！”
林跃一只手向下按示意帕南冷静，另一只手缓缓举起。
他倒是好突围，别说是康陶士兵，就算是荒坂的精锐小队把自己围了也得全都玩完，但智能武器的追踪自然让他无法兼顾帕南，再加上康陶似乎只是想用这些乱刀会的尸体来引诱后面的人，所以林跃只能乖乖举手。
那些士兵看起来很紧张，往林跃跟前凑的时候都是亦步亦趋的样子。
“蹲下！操——”
“他妈听不懂人话是吗？！”
林跃还没说话，身侧士兵的枪托就砸在了林跃的肩膀上，紧接着康陶智能机器人士兵用大钳子一般的手死死按住了林跃，随即把他整个人顶在墙上——
“去你妈的！傻逼公司狗！”
毫无疑问，帕南的输出就没停过。
机器人士兵也同样在钳制她，结果越痛这姑娘骂得越狠，林跃还是第一次听到英文词汇能组合出这么多骂人的花样。
林跃的眼球转动，看到了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左眼上都夹着康陶【猛系列电子义眼】，应该是特工一类的身份。
此时，义眼扫描的结果出来了。
【宋兆】
【隶属：康陶·外勤部】
【无更多信息，或缺少访问权限】
另一人…
【詹姆斯·金】
有意思的是这个詹姆斯的隶属部门。
【隶属：康陶·人事部】
林跃有些诧异。
在公司干过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实际上每个公司的人事部门算是大部分员工最闻风丧胆的组织了。
现代企业中的人事部门可不再是以前盯着简历看，通过员工过往表现是否决定续约劳动合同，或者是录取招聘等等，也不再是只盯着KPI或者员工是否尽责等方面来看——相反，他们工作中最重要的就是“猎头”，或者说挖墙脚最合适。
大部分企业中的人事部门与安全部门，亦或是情报部门等密不可分。
原则上：人事部门对叛逃员工享有裁决的权利，同样人事部门也可以调动一切资源对敌对公司的人才进行绑架。
毕竟公司的劳动合同动辄五十年起步，想跳槽那是没门的，而且还得祈祷自己别太优秀被其他公司的猎头盯上，也许你在享受下午茶的时候，全副武装的公司士兵会冲进咖啡店将你整个人绑走，过后你还能在公司看见自己的家人，甚至你的宠物都被会绑走…
妈的！
林跃大概知道货物跟什么有关系了。
人事有关的情报！
詹姆斯·金是个有着明显亚洲血统的家伙。
他对士兵招了招手，林跃全身上下被摸索了一遍，自己微型机器人的罐子被摸出来当做投掷物一类的东西给一脚踢到了一旁，至于枪支和刀剑全部被解下——
“操你！”
帕南一阵挣扎，用脚踢准备往她脑机上插东西的士兵。
林跃也干看着身后的人想往自己的脑机里插线。
他并不急于反抗。
只要康陶没有开枪的征兆。
士兵用线路读取他数据的方式，对于林跃这种级别的黑客而言几乎无所谓，林跃的ICE是AI级别的防护，普通的扫描压根找不到什么…
至于数据银行？
别逗了——
林跃才不会把东西交给可敬物流这种企业。
“没有，老板！”
林跃的义眼中正在扫描的读条结束，身旁的士兵立马给那个詹姆斯汇报了。
“会不会抓错人了？这两个一个看着像混混，另一个怕不是流浪者。”
宋兆说的是中文。
詹姆斯上前一步，林跃被强迫着看着他，那家伙俨然一副笑面虎的姿态，“你好，请问你知道你们运送的东西去哪了吗？”
林跃当然没法回答这个问题了。
他就是半路被帕南拉来抢回成车和货物的，于是他回道：“草拟吗！”
林跃前世的国语骂出口，他第一次感觉到回家了。
字正腔圆的中文给两位公司狗来了点震撼。
宋兆明显愣了一下——
嘴这么硬，看样子这家伙没抓错。
在公司面前还敢这么挑衅的，夜之城没几个。
詹姆斯还没反应过来，等到品完了这三个字纯粹的攻击力，脸色立马有些挂不住了。
另外一边的帕南就没这么好运了，她的整个联系人列表，邮箱信息全给康陶的士兵读走了，很快货主的电话就被确定了…
林跃感觉背后某个士兵猛然来了一记重拳，作为刚才他喷了那个詹姆斯的代价。
听着林跃的闷哼，詹姆斯表情好多了。
“看你样子不像是康陶的人，会说中文对吗？”
“我再最后问你一遍，货呢？别你妈跟我耍花招，不然待会儿让你有的爽！”
林跃不着痕迹四下扫视了一圈。
地方太开阔了，他没办法保证帕南的安全，只能冷笑着拖时间，很快就被他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有种干死你爹！”
“弄死我你什么都拿不到！”
帕南本来还在跟控制她的机器人角力，一听到林跃这话美眸都瞪大了。
这家伙是脑子不好了？
等等…
K这家伙知道个毛的情报啊？！
他要干嘛？
詹姆斯的脸色本来就不好看，诧异的是宋兆——
“这家伙知道那东西的下落。”
林跃看着所有人注意力在自己身上了，这才长出一口气。
很明显…这东西对康陶很重要，重要到公司开始都跟自己谈价码，试图交换利益了。
林跃赌对了。
宋兆开口道：“小兄弟…”
公司要谈话自然是红脸白脸一起上。
话还没说完。
詹姆斯暴躁的声音传来，“给我把这个二逼的腿卸了！”
紧接着——
机器人一脚踹在林跃的膝盖后面，他单膝跪在地上，前面的宋兆手里捏着一把手枪蹲在了林跃面前。
宋兆连忙起身阻挡还要进行下一步动作的士兵。
同时把怒气冲天的詹姆斯轻轻推到了一旁。
“你也看到了，我保不住你多久的命。”
宋兆把目光看向一旁用阴狠眼神盯着林跃的家伙，样子看起来很是无奈。
“我老实跟你说了吧，货物里有康陶的行动日志和机要文件…你告诉我，我就内推你进康陶，夜之城的生活应该很辛苦吧。放心——”
“卖同伙这种事情那女人一死没人知道，你还有光鲜的人生。”
紧接着宋兆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芯片塞进了林跃的脖颈内，是一份康陶的员工入职合同，入职当天购买创伤小组黄金会员，十五个月的薪资，一套公司广场地产的平层，当然要从薪资里扣除三分之一，公司负担剩余的房租，饭食补贴等等…
林跃眸子一阵无奈。
相比之下荒坂的待遇还是有点差啊。
“你告诉我，我立马解开权限让你入职。”
身旁的詹姆斯来回踱步，看样子很是焦躁。
林跃脸上刚才被士兵来了一拳，满口的都是铁锈味，他突然笑了，露出红白相间的唇齿…
宋兆也跟着一起笑了。
林跃沉默了一下，“东西…东西我存到了一家夜之城的商店里。”
帕南一阵懵逼。
什么东西？
她都不知道货物在哪，K怎么知道？
下一秒她的表情立马变了，看着K的后背目露不忍。
不得不说帕南是个很聪明的姑娘。
林跃这样胡乱说话，把不存在的情报往自己身上揽，她也没大声阻止林跃这样做，因为她的眼睛看到了K在悄悄比OK的手势。
眼下还能活，她不会乱作。
“好啊，你很聪明。”
“夜之城能活下的都是聪明人不是吗？”
林跃觉得这个宋兆更适合干人事，标标准准的两面人，“东西”一旦被找到自己自然是不能活的，但公司就擅长用编织的谎言勾引那些渴望生活发生翻天覆地改变的穷鬼。
“那东西不好找。”
林跃似乎打算全交代了。
宋兆也“耐心”听着，同时说道：“把这位…”
他的表演太差劲了，甚至都没询问林跃的名字，只是看了一眼义眼信息，才知道面前这家伙叫柯林·K·米尔斯…
“K。”
林跃嘴角的冷笑都要压不住了。
这货其实恨不得现在就把自己宰了，只是太想知道东西的下落了，如果猜的没错，那货物丢了的话这两个人得特么背大锅！
如果放在往常，林跃这种回答能被公司当狗一样打死。
他太懂公司那套了。
“哦对，K。”
宋兆笑道：“把K松开。”
林跃假装踉跄着站起身，那个宋兆还伸手搀扶了一把。
“东西那家老板不知道，我只能亲自去。”
詹姆斯的耐心显然到达了极限——
“妈的，这傻逼在骗我们玩呢！”
林跃脸色一沉。
“你们挖墙脚的资料被人看了你们也要被公司干不是么？！”
宋兆的眼神那一瞬间的狠毒恰好被身后的帕南看到了。
像是错觉一般，宋兆变脸，笑着骂了詹姆斯一句。
“滚特么一边去，K既然愿意配合，那一定不会骗我们，这样有能力的人自然是我们的伙伴。”
詹姆斯因为林跃那句狐假虎威的话立马不敢再唱红脸了。
但他内心盘算着。
东西一旦找到，他要让这个K亲妈都不认识。
“那我们…”
宋兆指了指身后。
林跃点头，目光这时才扫到还在被机器人死死抓住的帕南。
“我得看着她在，她死了的话…你也把我宰了。”
宋兆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行，但我得保证你们两个的手被手铐拷在一起，上面有小型炸弹，你如果不做小动作咱们和平的解决这件事，不配合的话——那我只能说可惜了。”
不得不说宋兆有点脑子。
他总是找能够反制林跃的手段。
手铐里带个电子炸弹，林跃觉得困难度降低了很多。
只要上车了，一切都好说。
宋兆的指挥下，詹姆斯上了另一辆车，林跃几人被士兵压到了军用卡车上，他和帕南肩并肩坐着，手腕上就是宋兆说的手铐炸弹。
与此同时，对面坐着四个士兵，二人身旁各坐着一个机器人，那家伙的脑袋偏向二人，血红色代表警戒模式的模块亮光有些瘆人，这种看守的方法让二人一点点小动作都跳不过它的眼睛。
宋兆笑了笑，询问了林跃目的地的位置。
林跃耸耸肩把目的地毫不犹豫说了出来，同时还再次询问宋兆是否会遵守诺言。
这一系列表现让宋兆更加确信自己找对人了。
车子在恶土的路上颠簸着。
帕南坐得笔直，额头上满是冷汗，目光时不时看着手腕上那个危险的定时炸弹，而林跃倒像是个没事人一样闭着眼，似乎在小憩。
宋兆盯着面前的家伙，越发觉得有意思。
这么大胆的家伙，他在公司干了这么久，一次都没见过。
“别看了小姐，你的伴侣都没有担忧，你还在担心什么呢？”
帕南差点给这傻叉喷了几句。
“你特么瞎…”
话还没说出口，K警告的眼神又让帕南像个斗败了的公鸡。
宋兆一副乱点鸳鸯谱的表情，“不得不说K兄弟眼光不错，这样辣的姑娘很配你。”
林跃也没说话，只是不再闭眼，静静地看着宋兆。
难以想象，宋兆这种在公司里干了这么久的人第一次被夜之城的佣兵看得有些不自在了，就好像…那家伙把自己里里外外看了个透。
于是他避开了目光。
林跃面露一丝怪异的笑容。
康陶确实太着急了。
但凡那些查自己的士兵用黑客手段读一下义体列表，林跃都要露馅…
“你不想让詹姆斯找到那东西对吧。”
林跃冷不丁开口问道。
宋兆愣了一下。
林跃这个时候公司的丰富经验就派上用场了，“人事部门和负责行动的相关部门理论上是上下级的关系，詹姆斯有些德不配位。”
宋兆笑着伸出一根手指摆了摆。
“奉劝你，别瞎说。”
林跃没有听话的意思。
“那东西找不到，詹姆斯得卷铺盖滚蛋，命都不一定能保得住，你帮他恐怕是因为他允诺你可以升到人事部门不对么？康陶美国大区的人事部门是统管，你想一飞冲天对吧？”
直到这儿，宋兆才反应过来。
他已经举起了枪。
“你他妈混哪儿的？”
不仅如此，身旁的帕南更是惊呆了。
K这家伙…
哪知道的这些？
这一路两个人都在一起，没看到K接过电话或者是参与过自己压货的委托才对啊！
林跃盯着枪口。
“你被耍了。”
“不是我耍你，而是詹姆斯在耍你。”
宋兆的举动让所有士兵都举枪了。
“有意思么？”
林跃手部一动，帕南的心都跟着悬了起来。
手铐当当作响，帕南下意识用手按住林跃的胳膊，“小心！”
宋兆阴着脸。
“公司的？”
林跃摇头。
“只是搞过公司的人，知道怎么个流程。”
“你以为詹姆斯能带你上去，这种不光彩的事情，他事后必会清算你，我这儿有个折中的办法，咱们双赢。”
宋兆没有说话。
他只是举着枪，脸色时阴时晴。
一分钟过去了。
直到帕南以为他们二人要被打成筛子的时候，宋兆缓缓放下了枪。
“情报没在你身上吧？”
他一边摩挲着枪支，一边示意身旁的士兵放下枪。
“不得不说…你是个聪明的家伙，你的家也是亚洲华夏么？”
林跃摇头又点头。
他的家不是这个世界的华夏，那里更富饶更美丽。
林跃：“只是在唐人街待久了而已，夜之城的压货规矩是，中间人和佣兵都不清楚里面的东西是什么，找货主才是关键，但我猜你们没找到不是吗？不然你也不会先读我们的通讯录和邮箱。”
宋兆点头。
“不错，你们知道货主在哪都可以。”
林跃开口道：“货主在哪我不知道，但詹姆斯怎么死我知道。”
宋兆沉默了。
“我可以打个电话么？给中间人。”
林跃指了指自己的脑机。
宋兆伸手，眼睛亮了一下解开了屏蔽，“请便。”
他现在越来越对对面这个年轻的街头小子感兴趣了。
林跃给罗格去了个电话，刚才罗格给自己打了好多个未接，因为康陶病毒屏蔽的关系无法接到。
“出事了。”
罗格的话第一句就是这个。
林跃淡淡道：“公司的人就在我跟帕南跟前。”
罗格脸色阴沉。
“那东西牵扯到康陶了——我这就找人，你们…”
林跃开口道：“不。你知道货物里有什么吗？我这儿可以谈，这件事可以和你没关系。”
接下来罗格的回答让林跃欣喜不已。
“刚刚知道。”
罗格说道：“说来话长，但来生的黑客NIX察觉到货主跑路了，他把这些千替数据库里的东西解码了，牵扯到某个荒坂人员，数据这就发给你…话说，公司真可以谈么？”
林跃点了点头。
罗格不需要任何保证。
凛点头了，事情就会解决。
电话挂断的第一秒…
林跃把东西传给了宋兆。
宋兆仔细看着里面的东西，神情晦涩不明。
“你疯了？这东西给我我现在随时可以杀了你——”
林跃立马开口，打断了宋兆。
“可你不知道该让詹姆斯怎么死。”
宋兆突然笑出了声，甚至开始捂着脸笑。
“操…”
“你不当公司狗真是他妈可惜了。”
那种笑声让帕南都下意识往林跃身旁凑了凑。
“你啊…”
宋兆连连摇头，“说吧，这把我跟你赌了。”
人心的欲望，只有赌可以满足。
“有办法让他们去太平洲么？”
“中间人为了擦屁股会弄死他的。”
其实…
哪有什么中间人。
只要这些康陶的作死踏入梦想家领地的那一刻，就已经是一堆尸体了。
宋兆眼睛亮起，林跃猜他恐怕是用线人让詹姆斯·金陷入调虎离山的戏码之中…
“宋组长！他们！”
前方司机突然扭头喊道。
只见詹姆斯一行人的车开始猛然加速，上方漆黑无垠空中突然出现了几道光束！
“停车！”
车子猛然刹住。
前方的詹姆斯已然登上了浮空车，上车前还在对着地面上“眼巴巴”看着的宋兆竖起了中指。
巨大引擎让周围全是烟尘，林跃和帕南并肩坐着，默默等待着黑夜中的动静。
帕南死死看着身旁这个家伙。
她现在算是知道了——
这绝对是罗格手下的高手，还是把自己当小孩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差不多有半个小时。
此时。
车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是宋兆。
只见他躬身踏上车内，注视着面前的一男一女。
“死了。”
轻飘飘的两个字，伴随着手铐解开的声音。
林跃笑了。
他扯住身旁还在发愣的帕南的袖子，借道从扶着座椅表情复杂的宋兆身旁路过。
再留下去，恐怕有变数。
“等等…”
宋兆突然阻止道。
林跃的拳头骤然捏紧。
那家伙转过身，从兜里掏了掏…
是一颗金钱芯片。
“加入康陶，或者拿钱走，选一个吧。”
“拿钱走的话…希望我们再也不要遇见。”
林跃盯着这家伙手里的金钱芯片，笑了笑扭过头没有任何接的意思。
“你没第一时间对我们动手就说明你该升——”
下车的林跃指了指脑袋，“这可是街头智慧。”
“至于你的招聘广告，哥们没兴趣。”
那家伙留下一句痞里痞气的话。
宋兆沉默地注视着两个人消失在夜色中…
突然他问道：“刚才给那个街头小子扫描的是哪台机器？”
此时，一台机器人走出了队列。
黑夜中，一阵亮光和刺耳的枪响，伴随着一阵机械失去动力的尾音，车子消失在了浓黑的恶土之上。
就像…
这里什么都没发生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