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目光如炬。”
黎渊心下有些讶然，龙象合流是一门易形组合，不是寻常意义上的绝学武功，这也能看出来？
“龙象合流圆满？”
辛文华一惊。
龙象合流虽非神功，但修持难度也远大于寻常绝学，据他所知，如今大龙门里，只有斗月、印法两人修到圆满，那也是数十年苦修。
这……
他上下打量着黎渊，震惊又有些费解：“您老是怎么看出来的？”
“任何一门武功，修到一定火候都有痕迹，龙象合流也不例外，只是痕迹稍浅一些罢了。”
手捋长须，聂仙山心下不免有些唏嘘，那老家伙的运气委实太好了。
就分化真罡去了一遭惠州，不但收下了千古级的弟子，还因此破开藩篱，一扫四十余年沉疴旧伤，打破了天罡。
可怜自己苦修奔波数十年，神兵没一口，境界被碾压，弟子，也远远比不了……
心中喟叹，但他很快平复下来：
“你那条雷龙潜力极佳，即便修成龙象合流，也别就此放下，灵相，并非只能有一个。”
“不对吧？”
黎渊还没说话，辛文华已是忍不住开口了：
“您老当时和我，可不是这么说的。我当时心存猛虎，您说灵相贵精，贵纯，不可兼修，怎么到他这就变……”
辛文华脱口而出，但还没说完，已是闭上了嘴，脸色发红，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这纯纯自取其辱了……
果然，聂仙山瞪了他一眼：“人贵自知，十三年都没将‘虎形剑’修到圆满，还想兼修灵相？”
“……”
辛文华脸色涨红。
“……多谢师叔提点。”
黎渊稍稍头疼，这老道是懂教弟子的，这不妥妥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吗？
“人不自知，平白惹人厌……”
“咳咳咳”
黎渊连连咳嗽几声，转移话题：“师叔，关于灵相，弟子心下有些疑惑，正想请教您老。”
“嗯。”
聂仙山面色一缓，黎渊忙将椅子搬过来，并顺手将摆放着瓜果点心的小桌子也一并拿了过来。
“……”
辛文华还没从这老道的打压教导下回过神来，见到此幕，心中顿觉佩服。
自然，太自然了。
这行云流水的劲，简直都深入骨髓了。
“所谓灵相。”
聂仙山随手拿了个红黄两色的果子吃了一口，瞥了一眼呆头呆脑的辛文华：
“你来说。”
“啊？”
辛文华一个激灵，忙回答：
“武道修行，效法天地自然，诸般武功，无不如此，效法百兽锤炼筋骨，以形补形，故体魄增长，拥有百兽之力……”
在聂仙山面前，这位虎门真传显得很局促，但谈论起武道修行，他就渐渐冷静下来。
身为龙榜第三，辛文华的武学底蕴自然是深厚的。
“以形补形，筋骨自强，气血旺盛生劲力，劲力化气，气无形不可久，故要化形，以此，方可气发三丈、十丈……”
“心存观想，气随心动，发之于外，如虎如龙，真气所化之形，来自于自身所学之武功，诸形组合，则是诸般武功的交织，此为易形组合……”
黎渊心下点头，大宗门弟子根基往往很扎实，对于各种武功的理论也很清楚，比之江湖散人，优势大很多。
“洞彻阴阳，真气与天地交证，易形组合可化灵相，不再局限于十丈范畴，可借助天地之力，跨行百丈，甚至更远……”
辛文华微微躬身：“如您的纯阳剑灵相，念动之间，瞬杀百里，纵横交织，虽千万人亦可贯穿，纵横来去，宛若神仙。”
啧，小子学滑了。
黎渊心下古怪，聂仙山也不由得点点头：
“易形组合与灵相的区别在哪？”
辛文华回答：“真气离体则散，而真罡与天地交征，凝而不散。”
聂仙山不置可否，转而看向黎渊：
“黎师侄以为呢？”
“辛师兄说的很对。”
见聂仙山目光炯炯，黎渊想了想，道：“弟子以为，真气化形，是要形似，真罡化灵相，应该要神似。”
对于易形组合与灵相，黎渊琢磨了许久，但最让他印象深刻的，还是多天之前闯塔之时。
万众瞩目下，他隐隐触及到了灵相的精髓，形似为先，神似在后。
辛文华‘唰’的一下抬起头：
“神似？”
“你师父教的？”
聂仙山微微挑眉。
余光瞥到辛文华，黎渊点点头：“……对。”
“嗯。”
聂仙山捏紧胡须，缓了缓，才道：
“灵相之灵，就在于神，好似神兵有灵方为神兵，无神不成灵相，这个神，在于观想，也在于，领悟。”
“形神兼备？”
“不错！”
聂仙山拍了拍桌子：“形神兼备？不错，很贴切，灵相就要兼具形神！”
“师叔，形可易，那神呢？”
“神也可易，灵相的精髓，就在于此，无神不能自主，不能自主，谈何跨行十里、百里？”
“原来如此。”
两人一问一答，相谈甚欢。
辛文华在一侧默默记着，心里却不免升起几分凉意来。
以他对自家师父的了解，今天怕不是要挨一次暴打……
“灵相之妙，非言语可以讲述……”
说到兴起之时，聂仙山突然屈指一弹，肉眼可见，一口长剑随之而成，并于瞬息之间，斩出百丈之远。
嗤！
剑行无声。
黎渊抬头看去，只见百丈云天一分为二，速度快到极处，却没有打破音障后的气爆轰鸣之声。
嗤嗤嗤
一刹而已，空中已留下上百道肉眼可见的痕迹，纵横交错，宛如一张大网，将惊涛堂都罩在其中。
聂仙山并未催使任何剑法，但这纵横交织间流溢而出的锋芒，已让黎渊，以及附近所有目睹之人心头发寒。
四位神匠也都被这一剑所吸引，他们的门人弟子更觉骇然，敬畏。
“这才是一缕真气……”
黎渊有些牙酸，灵相比之易形组合，看似是一种东西，又像是隔着天海。
他如今真气充盈，心神强横，真气所化之雷龙可纵横十余丈，但也抵不住这一剑，甚至，都无从反应。
“铮”
片刻之后，那一缕剑光回落至众人身前。
剑长三尺二寸，剑锋之上有着细密的花纹，轻轻一颤，波光如水，这么近距离观看，仍觉好似一口真剑。
“此剑，是老夫将龙虎玄经、养生纯阳两大神功修至大成之后，又跋山涉水，游走天下奇险之地，采摘奇景，明悟神意方成……”
聂仙山微笑，这是他最得意之事。
他凭此剑杀至豪杰榜第五，且自问不逊豪杰第一，谢王孙的碧水寒光剑。
“神乎其技。”
黎渊心中惊叹不已，更觉悸动。
这一剑，无论是杀伤还是卖相，都是一等一的好，对于他的吸引力简直巨大。
一袭道袍，御剑纯阳……
经过聂仙山允许之后，黎渊上手触摸，只觉一如真剑般，触感极好，轻轻弹动，还有清越剑音：
“师叔，你若是踩着这口剑，能不能，御剑飞行？”
“御剑飞行？”
聂仙山哑然失笑，他屈指一弹，三尺长剑陡然膨胀至丈许之长，足可让两人站在上面：
“你试试？”
辛文华也望眼欲穿：“师父，我也想试试。”
“呃，辛师兄先试便是。”
黎渊没争，他总觉得聂老道的笑容有些不对味。
“好！”
辛文华一下跳上长剑，他轻功很好，下盘也稳。
轰隆！
下一刹，只听得一声轰鸣，剑形消失在天幕，十多丈外的水潭里，辛文华狼狈无比，身上的衣衫破裂。
“剑气与天地交互，故可瞬息数里，但人若站上去，消耗大不大不说，站不站的住，也是个不小的问题。”
聂仙山收回那道剑气，对于御剑飞行，几千年不乏有人尝试，但那并不是什么好体验。
自己驮自己像个什么样子？
“如果慢一点，也是可行的吧？”
黎渊心思发散：“至于站不住，师叔你不可能站不住吧？真气护体，也可以抵御罡风气流……”
他仍然觉得御剑飞行很可行。
“慢一些是可以，但意义不大。”
聂仙山屈指一弹，伴随着‘咻’的一声，远处山中腾起一只展翅足有十余丈的翎鹰来。
“老夫自有坐骑可骑，何必大费周章？站在剑上耗费心力，坐在鹰背上，老夫还能打个盹。”
“……这。”
黎渊苦笑，无话可说。
“以你的天赋，龙象合流、雷龙之外，再修一口纯阳剑，也不是不行。”
聂仙山手捋长须：“届时，你可以自己试试御剑飞行？”
“这……”
黎渊有些心动：“只是，门内这几门神功，可以兼修吗？”
“以前不成，但前些年宗门内出了一桩大事，之后，道主改了规矩，并无严苛的限制。”
聂仙山的身后剑气交织，纯阳剑若隐若现。
并无严苛限制，那显然也是有……
黎渊心下转念，但也没等他拒绝，聂仙山已顺势略过了这个话题，取出了龙虎纯阳剑图。
“聂门主，好剑术。”
这时，万川、蒋邪等四位神匠也都走了过来。
“让诸位见笑了。”
聂仙山礼数周道，几人恭维客套几句后，已开始商议打造纯阳剑的具体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