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
“49！”
……
“102！”
“146！”
单杠下面聚集的人群越来越多。
两人的比拼给训练枯燥的列兵找到了看戏的闲暇时间。
马军双颊骨突突直叫，目光一扫却露出了笑容。
白铁军腹部绕杠的速度越来越慢，动作标准也出现了失误。
他内心还是震撼的，还是几个月前，这个三班最差的列兵，就连五十个都做不到。
如今竟然可以破了百。
“加油加油！！！”
“马军加油，干死三班的！！”
呼喊声震动了操场。
明眼人看出了，这不是一次平常的比拼，似乎是夹杂着私人恩怨的比试。
呼喊的声音让甘小宁站了起来，当他站在窗户前望下操场的时候，忍不住脱口而出，“那不是白铁军吗？怎么跟马军杠上了。”
“好像是啊，怎么办？对方一个班都出来了。”
甘小宁毫不犹豫，“走，下去帮忙，妈的敢挑衅我们三班！”
部队列兵就是这样的，永远是集体荣誉超过个人情绪。
哪怕半个小时之前还不待见白铁军。
但只要涉及了三班的集体荣誉。
这事就不是一个人的事了。
而是整个三班能不能抬起头的关系。
这声音震动了钢七连的大多人。
“成才，去看看热闹？”
成才正捧着一本狙击射击要领的书研究，头都不抬，“有什么看的，一群吃饱的没事干的。”
“哦，那我去了。”
“等等，给我倒杯水你再去。”
列兵顿了顿露出笑容，“成。”
作为钢七连标准的狙击手，他的待遇在这个班都是顶格的存在。
哪怕是班长都得客气的谈话。
谁让成才是有史以来最为有天赋的狙击手呢。
这种人才迟早会更上一层楼的，可不敢使脸色。
“班长，白铁军在腹部绕杠！”伍六一平静的看着史今。
史今一愣，“然后呢？”
“跟人杠上了。”
史今沉默了一下，“去看看，白铁军刚刚考核……如果现在被打击了信心……”
伍六一有些嗤笑的笑容，“班长，你总不能把所有人都拉到及格线上，不放弃不抛弃是我们连队的口号，可问题是他现在正在放弃我们，你看看他。”
“许三多呢？”史今开口问道。
“操场上站着呢，我们去了也没作用，我脑震荡还没好，右腿的伤病好像复发了，班长你左手也没有好利索。至于许三多……半残废了，那双手跟粽子一样。”
伍六一冷着脸，“白铁军这是自己把三班的脸面让所有人抽，他有这个实力吗就出风头，敢答应别人的比试。”
史今叹了口气，“去看看吧。”
——
“加油加油！”
“三班的，行不行啊？不行就下来吧，看你脸色都青了，差不多得了。”
白铁军全身都在颤抖，翻身上杠的动作越来越慢。
马军却依旧平稳的保持着自己的动作。
明眼人一看，白铁军落败只是迟早的事。
“放弃吗？”白铁军双手撑在单杠上苦涩道。
他实在是没有力气了。
平日做五十个就算是他的极限了。
现在已经到了一百三十八了，已经够了。
这会下来已经没有人会怪他了。
他突破了自己的极限。
比三班大多数人都要高了。
下去吧，太吃力了。
白铁军的心气神逐渐的散了，他双手慢慢的放松。
“白铁军。”
一道冰冷的声音让他下意识抓住单杠，侧身看去，封于修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三多，我坚持不下去了。”白铁军哭着喊道。
史今跟伍六一站在操场边缘安静的望着。
他们两人的身前是甘小宁带领的三班。
“一百三十八了，白铁军真牛逼啊。”
甘小宁摇了摇头，“除了今天以外，我会说他牛逼，但今天不是，马军已经一百五了，这次三班的脸要被打肿了。”
“我真是想不通，不是那个料，为什么要答应别人呢？还用三班的脸做赌注。”
“三多再说什么啊？”三班的列兵开口提醒。
——
“白铁军，继续。”封于修冰冷的盯着即将脱力的白铁军。
“三多，我真的没力气了，坚持不下了。”白铁军哭声抽噎着，在部队这个充满血色的地方根本不合群。
封于修漠然望着白铁军，他向前走了两步，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对话，“继续，否则我杀了你。”
白铁军下意识的看向封于修的眼睛。
封于修眼睛不大，目光平静纯粹，那纯粹的目光中夹杂着一丝丝冰冷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白铁军忘却了疲惫，他觉得一股寒气从尾巴骨窜了上去。
饶是酷热的中午，他觉得坠入了冰窖般的寒冷。
逐渐的全身开始发抖。
这不是冰冷的体温感觉。
而是恐惧。
终于，白铁军明白这个眼神散发出的味道了。
那是……杀气！
也是这一瞬间，白铁军真切的想起来了。
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兵一周前杀了一个人。
这不是玩笑话，也不是威胁。
恐惧下，白铁军发出一声咆哮的呐喊。
“啊！！！”
这突如其来的喊叫声打破了一旁的热火朝天的加油呐喊。
众人纷纷愕然的望着重新翻了上去的白铁军。
马军终于力竭，从单杠下来低着头望着双手，双手已经被摩擦的泛红发紫。
“多少个了？”
“副班长，一百八十二！赢了！”一旁的列兵露出大白牙。
马军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这次我赢……”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在他心中那个倒数第一的白铁军此刻脸色狰狞的腹部绕杠。
哪怕双手磨出了血，哪怕他的脸色惨白。
白铁军分明已经到了力竭的状态，为什么还这样。
是谁给了他的勇气？
于是，马军的目光找到了封于修。
封于修面无表情的盯着白铁军，而白铁军不敢有丝毫的停顿。
“我可以的！”
白铁军恍惚间看见了身穿破洞的父亲。
他父亲面容沟壑，脸色发黑，却带着农村老人特有的笑容。
“儿啊，出了山往前走，爹在家里等你。”
“儿啊，出了山就别回来了……”
那一天，白铁军爹送他儿子出行。
走了八个小时，从层层叠嶂的大山走了出来。
风一吹，他爹弯了半辈子的腰慢慢的直了起来。
“爹啊！！！儿给你争气！”
白铁军凄厉的喊叫着，双手焊在单杠上一样发了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