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校场,旌旗飘扬,刀枪如林。


    蒋青云骑马检阅。


    第一排是新提拔的十几个弟兄,分别担任了兵马司的指挥、副指挥、吏目、以及大兴、宛平两县的捕头。


    这些人身穿崭新官袍,眼里都是忠诚。


    没有共同利益的联盟是走不远的


    拥有理想的人只是极极少数,和绝大部分人还是要多谈现实


    ……


    赵泽生抽刀。


    “参见蒋御史。”


    身后,70余名甲士方阵单膝下跪,甲胄齐全,这些是经制之兵。五城兵马司原先有150人,被蒋青云裁撤了一半。


    向前走,是周仓带领的100多名汉军两黄旗养育兵方阵,穿的是祖传棉甲,个头小,冲劲大。


    再向前走就是杂兵方阵了。


    有从直隶地方招募的前兵丁,有西口镖局来的年轻镖师,有老爹亲兵郑叔带来的德州子弟兵,还有保定人。


    他们身穿蒋青云设计的统一的黑色制服,腰扎牛皮腰带,手持铜头长棍,脖系一根红绸巾,辨识度很高。


    就连正兵都觉得身衣服还挺好看的,比宽松无腰带的绿营兵号服好看多了。


    男人要英武,衣着很关键。


    一垫肩,二腰带,谁穿谁气派


    ……


    最后,蒋青云高呼:“忠于皇上,保卫大清。”


    所有人齐跟着吼一嗓子,阅兵就算结束了。


    聚餐,打牙祭。


    蒋青云不再穿官袍,而是穿一身自己设计裁缝定制的粗布白衬衫,端着酒碗到处关怀下属。


    笼络人心,物资是基础,但不是全部。


    若认为多发钱就能牢牢把握住人心,那就错了。任何人都需要被重视、被尊重的感觉。


    蒋青云深谙其道,他很注意给予下属尊重,多谈话、多鼓励、多关怀,让下属感觉“大人对我格外器重”。


    望着济济一堂,好似梁山泊聚义。


    蒋青云心中暗想,以五城兵马司为抓手,以正蓝旗为突破点,高举“清洗八旗内部阴谋集团”大旗的第一个小狂潮就快要到来了。


    ……


    勿以善小而不为。


    3日之后!


    距离兵马司胡同没几步路的史家胡同第一期项目终于竣工了,捐银的大善人们和本地的官绅们都来了。


    “来了,来了。”


    “预备,起。”


    鞭炮,锣鼓,震天动地。


    远处


    一群三分不似人、七分倒像鬼的孤儿们或走路,或互相搀扶,或被人抱着,怯生生的走过来了。


    一个瞎了双眼但手脚完好的小孩背着一个双腿齐刷刷断掉但眼睛完好的小孩,走在队伍的最前头。


    俩人配合的天衣无缝,好似一体。


    “眼睛“负责讲述新育婴堂的气派。


    “腿脚”负责感慨。


    众人目瞪口呆,这也太惨了。


    ……


    那主事的妇人扯着嗓子:


    “崽子们,跪。”


    “没老爷就没饭吃,老爷们公侯万代。”


    一群孩子乱糟糟跪了一地,胡乱喊着吉祥话。


    蒋青云叹了一口气,每次看到这群孩子,他就像是被人伸进胸腔攥住了心脏,又酸又疼。


    “孩子们,以后这里就是你们的新家。你们要听话,进去吧,沐浴、更衣,剪发、喝药。”


    “一定听话,听话的。”


    蒋青云瞅见这主事的妇人在发丝里插了朵红花,还胡乱涂抹了些劣质胭脂,忍不住问道:


    “你家那位举钵罗汉呢?”


    “谁?”


    “就是你家相公,今儿怎么没看见他?”


    “他死了。”


    蒋青云愣了好一会。


    “好好的,怎么会死了呢?”


    “大人,人都会死的,他都45了。”


    蒋青云微微有些震惊。


    “人埋哪儿了?”


    “就埋在老育婴堂院子里,那底下埋着的都是这些年死掉的孩儿们,到了底下互相有个照应。大人,你说他真的能当罗汉吗?


    ”阿弥陀佛!三年之后,待他肉身腐烂、白骨析出,就能飞升了。“


    一旁肃立的天机和尚突然开口了。


    妇人眼眶泛红,用手背擦了下眼睛,笑骂道:“这死鬼。”


    ……


    师爷周绍再次失态,扭头离开了现场。


    天机和尚依旧宝相庄严,轻敲铜钵。


    “吉时已到”


    蒋青云扯下红布,露出一块巨大的石碑,上面赫然刻着捐献人的名讳、捐银数。


    一行一行,密密麻麻,清清楚楚。


    天机和尚高声道:“诸位善人,百年之后,上天得福,后代承泽。阿弥陀佛”


    众人连忙双手合十,回礼。


    锣鼓、唢呐又是一阵喧嚣,驱散了小小感伤。


    ……


    剃发、药浴、更衣、诊断、吃药、喝粥,每一步都不难,难的是钱!


    蒋青云走进院子,看到一个怯生生的孩子,似曾相识,就这样盯着自己,然后张开了双臂。


    在老育婴堂时,“大人,你抱得了他一时,却抱不了他一世”那句话犹在耳边。


    原来是他!


    蒋青云走过去,一把将其抱起,顺手给他嘴里投喂了块糕点。


    “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名字。”


    ……


    建造育婴堂、普济堂、栖流所一共花了5000多两白银,其中一部分来自捐输,一部分挪用了户部拨下的“天花种痘银”。


    整个南城的乞丐被一网打尽,全部收容到栖流所。


    蒋青云不太可能在17世纪搞真正的收容,只是简单甄别,四肢完整、精神正常的乞丐送到城外他建的一处砖窑干活儿,至少能有饭吃、有衣服穿、有地方睡觉。


    来去自由,允许随时离开,但不得再回到南城乞讨。


    少数被鉴定为不具备重劳动能力的人,以及残疾人被留在普济堂做些轻巧活儿,例如煮饭、切药材、施粥、种菜。


    南城城墙根有大片荒地,不种点蔬菜可惜了。


    ……


    在一双无形的大手下,整个南城悄悄发生了许多变化。


    以粪行、炭行举例,摧毁了原先的行业帮会后,由一群保定人出面重建起了新的行业协会。


    看似和以前一样,实际上大不一样。


    新的行业规章、作业流程、管理标准、人员工钱都是蒋青云拟定的。


    所有人都是拿工钱的,包括头目。


    剩余利润由头目交给绿珠,绿珠再交给蒋青云。


    这就类似于现代企业制度,蒋青云通过职业经理人管理公司,如果不满意,随时可以撤换经理人。


    ……


    将来


    随着时间推移,蒋青云可以从南城的行业协会里筛选出第一批底层出身的积极分子,然后,诞生外围组织。


    再然后,育婴堂的第一批孩子也可以掐尖了。


    草蛇灰线,布局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