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宁府衙。


    “青云老弟,你来的正好。”


    “大将军,听说九江丢了?”


    “这是江西巡抚令人送来的军报,5天后才会送到兵部。”


    蒋青云接过军报,迅速浏览了一遍。


    大西悍将马进忠,率精兵数千,横扫江西,连破州县一十三处,声势浩大,驻扎在九江的绿营参将突然反水,里应外合。


    马进忠部屯兵九江,兵锋遥指江南。


    ……


    “局势危急,南方半壁糜烂,明军大有死灰复燃之势。大将军,你准备怎么办?”


    鳌拜抽出佩刀,指着墙壁上的舆图。


    “从衡州撤下来的旗丁,7成去了荆州,3成去了武昌,3万绿营兵驻扎沙市,拱卫荆州。”


    “李定国率军进驻岳州,另有多路偏师进攻江西、湖南、广西、搞不好已经打到广东了。”


    “目前局势,大体就是这样的。”


    “我决定去荆州,囤积粮草,督造枪炮,武装绿营,激励八旗,先稳住荆襄这个粮仓,扼住长江枢纽,再驱使大量装备火器绿营兵进攻岳州,徐徐图之。”


    鳌拜分析的很有条理。


    蒋青云表情严肃,盯着舆图久久不愿移眼。


    “青云老弟有何高见?”


    “大将军镇守荆州是对的,西南这一片的变数太多。夔东十三家?贵州孙可望?还有四川的平西王部?他们的反应无法预料啊。”


    鳌拜脸色微变。


    “老弟,没想到你对军事也颇有见识。你说的对,如果把南方比作一局棋,眼下唯一的活子就是平西王的八万大军,他可以拖住夔东十三家,也可以进军贵州捣明廷腹心,迫使李定国回防。问题是,此人忠奸难辨啊。”


    “大将军,关键时候还是自己人可靠。”


    “谁说不是呢,大清最大的软肋就是旗人太少,压根打不了富裕仗。”


    蒋青云默默点头。


    真巧啊,咱们居然想一块去了。


    旗丁存量已经跌破红线了。


    从现在开始,每多死一千旗丁,大清的政治格局都会发生肉眼可见的变化。


    如果旗丁存量再少5成。顺治见了自己,大约是要尊称自己一声“帝师”的。


    ……


    腊月二十八。


    荆州城外,气氛肃杀。


    贝勒屯齐等数十名八旗官佐齐刷刷跪在道路两侧。


    “恭迎定远大将军。”


    鳌拜没给这帮人好脸色,冷着脸骑马直接入城。


    蒋青云骑马随后,也是一脸的倨傲,经过那群趴在自己脚下的贝勒贝子时,甚至哼了一声。


    大清重军功,败军之将不如狗。


    一名满洲固山额真,扭头骂道:“踏马的,他一个汉人狂什么?”


    “闭嘴。”


    屯齐严厉喝骂。


    一刻钟,队伍就过完了。


    屯齐心中一紧,坏了,就这点兵够干嘛的,其中一大半还是凑数的绿营。


    ……


    鳌拜一进城就忙成了陀螺,整理阵亡八旗将士名单,和他们的骨灰坛子一起送回京城。


    犒赏三军,激励军心,调整布防,囤积粮草,铸造枪炮,熟悉部将,视察沙市,召见绿营将官等等。


    蒋青云每天出城狩猎,捡起了久违的弓箭。


    我,文官也。


    不懂军事,所以帮不上忙。


    虽然帮不上忙,但这一趟南征带上了老爹蒋忠诚、岳父江德顺、大舅哥江北、邻居周仓。


    一不小心,全家男丁就死绝了。


    忠诚,无可指摘


    一直到正月十五,蒋青云都是这样度过的,每天鲜衣怒马,百骑卷平冈,白天打猎,晚上烧烤,会分一块给鳌拜。


    偶尔背着手视察一下荆州的枪炮作坊。


    说几句莫名其妙的话。


    例如:


    “枪炮一定要能打死人。”


    “工匠一定要发工钱。”


    ……


    这半个月,蒋青云唯一做的正事就是翻阅各省送来的军报,逐字逐句的看,反复的看。


    广东、江西、湖北的军报是重点,偶尔也有一些逃人提供的零星情报,但真实性无法佐证。


    他按照日期分类,勾勒出了一张明军的军事进攻路线图。


    屋外,突然传来一声。


    “拜见总戎。”


    下一刻,老爹就进来了。


    “爹,你坐,喝茶。”


    “我想问你一句实话,你一定如实告诉我。”


    蒋青云笑了。


    “儿子怎么会骗爹呢?”


    “难说。”


    蒋青云靠着椅背,认真打量了一番自家老爹,见其脸色严肃、复杂、神秘,狐疑,瞬间猜到了几分来意。


    “问吧?”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但是故意瞒着所有人。”


    “爹,你这话从何说起?”


    “我总觉得你的表现太轻松了,不像来打仗的,倒像来春游的,你肯定知道些什么”


    望着老爹一脸期待的表情,蒋青云严肃的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


    蒋忠诚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


    “爹,我不能和你说太多,但我可以告诉你,我的人已经在行动了,不出意外的话,两三个月内战局就会有转机。”


    “需要我做什么?”


    “您替我狠狠的练兵,练的绿营似旗营,不怕晋王勒脖颈。”蒋青云诡异一笑,“爹,我也问您一个问题,您说,怎么才能练出优秀的骑兵?”


    “骑射打猎。”


    “用靶子不行吗?”


    “效果差远了。”


    送走老爹,蒋青云陷入了沉思。


    副科压根不懂军事,但他依稀记得在拿皇的步兵战术问世之前,无论东西方,骑兵都是战场唯一的神。


    第一代满洲骑兵的战斗力高出天际,这帮人每年都会去西边的大草原骑射,一次就猎杀几万头黄羊。


    这批人已经集体逝去了。


    第二代旗丁的战斗力逊色多了,不用问,第三代只会更孱弱。


    正应了九斤老太那句话:一代不如一代。


    ……


    贵州,贵阳府。


    秦王府。


    一名风尘仆仆的军官单膝跪地。


    “禀秦王殿下,晋王邀您出兵,于四月初一会猎荆州,歼灭清军八旗。”


    “嗯,战事进展顺利吗?”


    “禀殿下,弟兄们跟着晋王一路攻城略地,势如破竹。弟兄们都说,年底之前,就能打到江南。”


    孙可望的心往下直沉。


    他沉吟片刻,又问道:


    “本王怎么看你这么眼熟呢?”


    “标下原先是驾前军马兵,后因坠马手臂受伤,被遣去安龙府搞集体营庄。后来晋王大举东征,招募士兵,我就报名了。”


    “你现在官居何职?”


    “先锋营千总。”


    “好,好啊,不愧是本王帐下出去的兵。”


    孙可望居然露出了一丝微笑。


    “来啊,摆酒。”


    “标下不敢。”


    “本王也很想详细的了解一下前线战事,索性把你的弟兄都喊来,今日没有亲王,只有大西军的弟兄。”


    结果可想而知,


    一名千总,一名把总,四个普通士兵,居然能和一位亲王同桌喝酒,他们受宠若惊,知无不言,言无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