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头看去，江阳拎着公文包，迈步过来。
“我才没哭咧，就是有点多愁善感，那个高马尾的女生，很像没遇见你的我。”杨超跃指了指大门的方向说道。
“哦？”
江阳发觉自己叫杨超跃八嘎酱，杨超跃没第一时间怼自己。
便明白。
杨超跃现在情绪应该不对。
倒也正常，这里来排队的演员，基本都是底层的。
甚至有很多，压根没有上过科班。
很多人，这样在剧组试镜来回跑一年，连资料都通过不了。
太正常了。
杨超跃被他带了两个月，从啥也不会，到能有上星电视剧配角的试镜资格，超越了这里太多人。
心里有落差，需要心态调整，很正常。
适应适应就好。
在这个圈子，善良是奢侈品。
江阳顺着杨超跃指的方向看去：“哪个高马尾姑娘？我怎么没看见。”
杨超跃说着说着，眼里积蓄的晶莹涌动，语调尽量保持平稳：
“就是那个，门口难受得哭的那个，她穿的雪纺裙，和我之前第一次遇见你面试的时候很像，以前当过餐厅服务员，还在工厂里干过，一下子让我想到没遇见你的自己，她资料写得密密麻麻的，场务连看都不愿意多看，我的资料上只有我的名字……”
“说了半天，在哪里啊到底？”
发觉江阳目光往门口的方向来回搜索。
杨超跃扭头冲大门口的方向看去。
隔着朦胧的视线，看见那个高马尾姑娘，缩在大门口角落啜泣。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
抬手，抹一下眼眶里的泪水。
朦胧的视线变得清澈。
哪里有什么高马尾姑娘？
大门口角落的位置，只有一株一人高的，幼年时期的乔木。
创伤记忆的投射。
自己，看错了？
“我一路走来，扎着高马尾的姑娘，只有你一个。”江阳笑道。
“是，是吗？”
“别哭了，保留情绪，一会儿试镜的时候要用上，啧，鼻涕都出来了。”
江阳掏出纸巾，帮杨超跃擦拭眼泪时，顺手把鼻涕也擦一擦。
嫌弃的丢进垃圾桶里。
“超跃，如果真有一个你说的，和你经历很像的高马尾姑娘，和你竞争同一个角色，你会把角色让出来吗？”
“不会的！”
“为什么？”
杨超跃视线落在虚空处，眨眼缓慢，眸光有些失焦，语调轻缓，坚定：
“别人再像我，也不是我，我有我自己的人生，我有我自己的家人……”
“你明白就好，在这个圈子混，早晚要学会心狠，你连对这些和你竞争初试资料的演员，都狠不下心来，一会儿面对要被你抢角色的李糯，你怎么应付？”
江阳循循善诱：“超跃，我们现在干的事，确实放不上台面，但你心软一次，可能就要熬很多很多年，你爹爹等得到那时候吗？”
闻言。
杨超跃猛的抬头，瞳眸闪烁。
手臂交叉勒住上腹，心里做着抉择：“阳哥，我懂了。”
她跟着江阳往化妆间走，努力的缓和情绪。
排成长龙的蜿蜒队伍，没法像自己一样靠关系走后门进来，只能慢慢熬。
杨超跃啜泣的鼻息，一点一点的放缓。
下颌紧绷，咬肌微动。
瞳孔聚焦变得冷冽。
即便遇上曾经的自己，也不会把机会让出去的！
成长可能不是让自己变得更好。。
至少，自己的家人，可以过得更好。
自己的起点比赵妗麦那个的演员低，家境没有对方好，不狠下心来对过去的自己开枪，或许很难有机会往上爬。
除非面对自己的家人，否则在机会面前，不会对任何人让步……除了阳哥。
回头看去。
大门口那株乔木，被寒风吹得晃动。
像是在招手，也像在摇头，晃得杨超跃不敢正眼看，自顾自的喃喃道：
“成长了，也变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越来越让过去的自己讨厌了……”
成长是一场没有退路的蜕变。
不断在抉择中，变成自己曾经不理解的人。
带着愧疚，继续前行。
【在您的饲养下，杨超跃的心狠能力有所提升，您得到反馈，您的心狠能力+1】
薅到属性了。
江阳感受一下这次属性的作用，心中明了。
心狠能力，听上去有点抽象，实际上，就是让自己变得更理性。
自己现在迈入这个圈子，一旦有所成就，所面临的诱惑会足够多。
不保持绝对的理性，怎么被坑进去踩缝纫机都不知道。
“阳哥，我会努力改变的。”
杨超跃跟上江阳的步伐。
最后啜泣几声，深吸一口气，吐出鼻腔里吸出来的粘液，抬脚踩掉。
江阳蹙眉望过来，嫌弃道：“感受到你的改变，变得有谈吐了。”
“抱歉，丢人了。”
嘴上说归说。
杨超跃其实也清楚，心狠不是短时间内能改变的。
她现在都没眼看江阳给自己准备的这份资料。
太心虚了。
心里一点都不踏实。
从小到大，自己都没有靠过关系。
以至于有种不真实感。
“阳哥，你也通过了？”杨超跃问了句。
“昂，一起去化妆间上妆。”
阳哥也通过了？
180的个头，能通过15岁张小宇角色的资料筛选？
“阳哥，能给我看看你的资料吗？”
“自己翻。”
杨超跃忽然想到什么，进了化妆间，江阳刚把公文包放沙发上，她就接过来。
看一眼。
果然。
资料和她的一模一样，只有个名字，其余一片空白。
原来阳哥也是靠关系进来的。
找到同类，杨超跃心里一下子就踏实了。
同时意识到一件事。
如果自己和阳哥都通过的话，就能出演同一部电视剧！
心里满满的安全感
至于阳哥的身高问题，杨超跃并不在意。
总感觉，阳哥肯定有办法选上这个角色的。
先前排队时，过于心虚，喝了太多水，有些内急。
杨超跃这才打量起这间化妆间。
木质地板，墙壁有复古花纹壁纸，门窗上有雕花。
天花板上有一个明亮的白色主灯，化妆镜周围有一圈明亮的灯泡和灯带。
光线柔和且均匀，方便演员上妆。
没有看见独立的卫生间。
倒是有换装的试衣间，江阳已经进去了。
没有化妆师，也没有化妆助理在里面，应该有事出去了，一会儿回来。
“阳哥，我需要化妆吗？”杨超跃冲正在试衣间里换装的江阳问道。
“你不用化妆，你现在的形象，就很符合萝丝这个角色，就是还差点阴郁的气质，笑容尽量少一些，尽快进入状态。”
“好咧阳哥。”
“对了，从现在起，不要再说‘咧’这个字眼，看注意普通话发言，剧本萝丝的人物小传里，普通话很标准。”
“好……”杨超跃把脱口而出的咧字咽下去，用这段时间练习的普通话，字正腔圆的说道：“好的，阳哥，我去趟卫生间，一会儿就回来。”
江阳在试衣间里应了一声，听见外头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就知道，杨超跃应该已经离开。
比起杨超跃，他更担心的其实是自己。
毕竟杨超跃起码的角色形象是符合的，一会儿试镜，即便演得不好，他可以帮忙引导杨超跃的情绪。
而他身高这关，是一道硬伤。
换上一件印有时尚元素的印花T恤，下身穿着牛仔裤。
符合原剧情里张小宇的搭配。
江阳推开试衣间的门出来。
化妆师和化妆助理还没回来，杨超跃刚出去不久，化妆间空荡且安静。
江阳随便选了一面化妆镜，对着镜子，调整自己的声音。
“从现在开始，我是《小别离》里的张小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