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微微侧过脸,靠近陈雅琪的耳畔,用只有她能听清的声音,轻轻说了一句话。
陈雅琪的耳根瞬间染上绯红,随即那红晕迅速蔓延至脸颊,连呼吸都微微一滞。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嘎吱——”
就在这时,别墅的院门被推开。
陈明远和赵锐互相搀扶着走了进来,两人显然刚从酒局归来,一身酒气。赵锐整张脸通红,连脖子都泛着酒后的酡色,走路也有些飘忽。
紧接着赵宁也跟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个装宵夜的袋子。她路过长椅时,朝林默和陈雅琪飞快地眨了下眼,压低声音笑道:“他俩可喝多了!”说完便脚步轻快地进屋准备明天的早餐去了。
“赵锐!”陈明远揽着他的肩膀,舌头有点打结,但语气依然豪迈,“你小子……以后是不是还得跟着你远哥混?”
“那必须的!”赵锐嗓门响亮,眼神发直却格外认真,“远哥你就是我的人生灯塔!我赵锐这辈子就认定你了!”
“我白天跟你说的那些……有没有道理?”
“那是‘有道理’的事儿吗?”赵锐用力摆手,身子晃了一下,“那是真理!是宇宙的真理!”
“哈哈哈,过了过了!”陈明远大笑,自己也有些站不稳,“真理不敢当……但对交易,对政策方向的把握,你远哥我……不比学校里那些光念书的教授差!”
“那当然!”赵锐几乎是喊出来的,“远哥,我没上过大学,但你——你就是我的大学!是我唯一的导师!”
“说得好!”陈明远重重拍他的背,“我肯定把你带出来,让你在投资界……站稳脚跟!”
“我绝不让远哥失望!”
两人一番醉意淋漓的“真情告白”后,才踉跄着迈进院子。陈明远一抬头,正好看见长椅上并肩而坐的林默和陈雅琪。他愣了愣,随即露出一个恍然又促狭的笑容,抬起手指在空中虚点:
“默子!你们这……啊……哈哈!瞧我这脑子,你们继续、继续聊!赵锐——”
“在呢远哥!”
“再去拿酒!咱俩……换个地方接着喝!”
“好嘞!喝到天亮!”
“明天又不开盘……必须不醉不归!”
两人又歪歪斜斜地转身,朝着屋里晃去。
院子里重新安静下来。林默与陈雅琪对视一眼,先是怔住,随后几乎同时失笑。方才那点旖旎与悸动,被这突如其来的醉态插曲冲散,化作一片轻松而温暖的默契。
时间太晚了。陈雅琪只能在别墅留宿,房间安排在了林默对面的南卧。
赵宁细心,早已将房间收拾得整洁温馨,还特意换上了一套素净的新被褥。
“宁宁姐,太麻烦你了,这些我自己来就好。”陈雅琪有些过意不去。
“不麻烦,”赵宁利落地抚平床单最后一个角落,笑容温暖,“你来了,这儿才更像一个家,而不是冷冰冰的作战指挥部。”她说完,体贴地带上门离开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隐约的风声。陈雅琪站在窗边,望着外面沉静的夜色和远山的轮廓,心绪有些漂浮。今天发生的一切——坦诚的对话、那近在耳畔的低语、还有此刻身处的这个与林默息息相关的空间——都让她感到一种不真实的、却令人心安的暖意。
轻轻叩门声响起。
她打开门,林默站在门外走廊柔和的灯光下,手里拿着一杯冒着微微热气的牛奶。
“喝了会睡得好点。”他将杯子递过来,指尖不经意与她相触,温热短暂地传递。
“谢谢。”陈雅琪接过,温热的瓷杯熨帖着掌心。
两人一时无话,只是站在门里门外。走廊的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在安静的地板上交织。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静谧的、近乎私密的氛围。
“今晚……”林默开口,声音比平时更低沉柔和,“说了很多,也让你听了不少沉重的东西。”
陈雅琪摇摇头,捧着牛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微翘的唇角:“不沉重。感觉……更像是一块一直悬着的石头,终于找到了该放下的地方。”她抬起眼看他,目光清澈,“而且,这里让我觉得很安心。”
林默的眼底似乎有什么情绪轻轻波动了一下,像月光掠过深潭。他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道:“好。那……早点休息。”
“嗯,你也是。”陈雅琪轻声回应。
他往后退了半步,示意她关门。陈雅琪扶着门把手,却没有立刻动作。她看着走廊灯光下他挺直却似乎也带着一丝疲惫的身影,忽然有一种奇异的冲动,想再说点什么,或者让这一刻停留得再久一点。
最终,她只是抿唇笑了笑,那笑容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软。
“晚安,林默。”
“晚安,雅琪。”
门被轻轻掩上,发出极细微的“咔哒”一声。隔着门板,两人仿佛都能感受到对方并未立刻离开的静止。
门内,陈雅琪背靠着门,听着自己略微加快的心跳,又低头看了看手中温热的牛奶,嘴角的弧度慢慢加深。她走到窗边,恰好看见楼下院子里那张长椅,心里的悸动仿佛两人还在那里聊着天。
林默听着楼下推杯换盏的声音,走下了楼。
“我的默子,你可算谈完正事了!”陈明远眼睛发亮,舌头却更打结了,“赶紧的!赵锐这小子快不行了,你得接力!”
林默笑着从冰箱里掏出了一瓶酒,坐下与他碰杯。冰凉的酒液入喉。
“默子,”陈明远忽然放下杯子,身体前倾,眼神在醉意中透出罕见的锐利,“今天跟那几个小子聊了聊……咱们这些‘同学’,可不简单。”
“嗯?”林默挑眉,“聊到什么了?”
“家世。”陈明远吐出两个字,又灌了口酒,“唐越——他爸在总行公司部,他妈在头部基金管风控。这小子是在信贷政策和资金价格里泡大的。”
林默眸光微动。难怪唐越对流动性变化如此敏感。
“徐宁,长三角的实业家族出来的,家里厂子码头都有,现在急着找金融转型的路子。”陈明远掰着手指,“顾楠,硅谷回来的技术派,爹妈都是早期搞互联网的,家里谈的不是估值就是算法。何磊更绝——父母都在智库和统计局,家里聊的都是还没公开的模型口径……”
他每说一个,林默心中的拼图就完整一分。教授挑选的这些人,背后连接的岂止是个人天赋,更是华夏金融与实业关键节点的脉络图。
赵锐在旁听着,脸上的酒红褪了些,眼神却黯了黯。他搓了搓手,低声道:“这么一比……我真是啥也没有。”
“胡说什么!”陈明远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力道不轻,“赵锐,我告诉你,投资这行最邪门——科班出身的往往被理论捆住手脚,野路子出来的,反而能看见他们看不见的东西!你的盘感、你的赌性、你输光之后还能咬牙再来的狠劲……这是课堂上教不出来的!林默,”他转向林默,语气笃定,“这小子是天生的交易员苗子,他的风险偏好和直觉,是独一档的。”
赵锐眼眶有点发热,憋了半天,只重重“嗯”了一声。
林默点头,看向陈明远:“所以,教授是把这些‘脉络’……都聚到我们这儿了。”
“不止是脉络,”陈明远压低声音,醉意里透着清醒的寒意,“是武器,是渠道,是未来可能救命的资源。唐越能看懂银行体系的钱流向哪儿,徐宁能摸到实体资产的真实温度,顾楠能把你的策略变成代码和系统,何磊……他或许能接触到市场之外的真实数据。”
他顿了顿,眼神复杂:“教授这是在给我们铺路。用这些人,和他们背后的资源,铺一条我们靠自己根本铺不出来的路。”
客厅里一时寂静,只有窗外隐约的风声。赵锐似懂非懂,但隐约感觉到某种沉重的分量。
林默沉默着喝完了杯中酒。他想起教授临终前那句“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成长为你可用的‘棋子’”。
原来,教授早已布好了棋盘,连每一颗棋子的材质和纹路,都精心挑选。
“明远,”林默缓缓开口,“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
“我明白。”陈明远点头,“让他们自然相处,该显现的时候,自然会显现。”
夜深了,酒意更浓。
但在这醉意之下,某种清晰的共识已然达成——这群被教授选中的年轻人,以及他们背后所牵连的庞大网络,将成为“重塑资本”最隐秘也最坚实的基石。
而这一切,或许才刚刚开始。